摇滚乐团 旅行团:我们可能是唯一一支互相写信的摇滚乐队
旅行团组建至今已有20年,比披头士还长。我们也有自己的中年危机。也许在节目中,人们看到我们唱快乐的歌。还记得上周播出的《周末玩具》吗?选歌的时候,我们都期望给你带来一首快乐的作品。可能就像你说的,在很多人心目中,旅行团就是快乐音乐的代表。2008年,当我们发行第一张专辑《弗莱水泥》时,有人评论我们是“新鲜摇滚”。我们理解人们可能会说我们的歌是快乐的,积极的,能给人力量。
但你可能想象不到。其实我们很多音乐作品都很不开心,很纠结。快乐音乐占我们所有创作的30%。《厦门的夏天》《罗马假日》《长假》《周末玩具》,这些非常欢乐的歌曲都拯救了我们。音乐是我们的解药。这些作品中有对抗,有与自己的和解,有与世界的和解。
实际上,我们并不是每天嘻嘻哈哈的乐天派。一蝉比较敏感,有自己的精神世界,希望不被打扰。韦伟现在开着自己的制作公司,工作压力很大, 还要顾着乐队,但他又是一个事业心、自尊心都很强的人,有时候就会把自己弄垮。在别人面前,为了掩盖他自己的那种,他可能是——没问题啊,我们都是快乐的,为什么大家要不开心呢?其实这些话都是他对自己说的。我们的性格里总有一堵墙。彪子进来后好多了。他是一个破壁人,但是每天三个人造一堵墙,一个人破壁,速度永远赶不上。而且puma有自己的墙,他从不强迫自己,所以他拿起墙又拿起,这更慢。我们的音乐美学和理念非常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墙更高。这里一整天都有四面墙,每次排练都需要时间去打破那面墙,然后我们才能看到真实的人,然后我们才能开始制作音乐。节目里,超级乐迷说我们是一支需要努力的乐队。其实这也是我们给自己的定位——做一支努力的乐队。我们在音乐上并不属于最有天赋的那类人,可能有一点点小天赋,但天赋总有用完的那天,如果自己不努力,光靠天赋是走不远的。我们身上有一种小人物的倔强,就像周星驰电影里演的那样,其实我们的偶像就是周星驰。另一个乐队对我们影响很大,那就是王宓。2009年到2010年,最糟糕的时候,当时没有演出,新专辑也无法发行。我一直在家听王宓的歌,专辑叫《青春舞曲》。歌词看似心不在焉,却寓意深刻,特别打动我。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非常痛苦的事情。有一首歌叫《我的夏日溪流》。歌词讲的是什么样的人是名人,年轻人是潮流,我们非常喜欢夏天的冰淇淋,所以我们是夏天的小溪。他可以戏弄自己,然后用温柔的方式抵制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乐队。这种温和的对抗也影响了我们。你可以去听听《勇》、《滚》、《岛屿》、《终结日》、《轮廓》、《封夜》,这些歌。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相处最多的场景,都写在了这些歌里,这些歌里有旅行团最真实、最平常的状态。比如一蝉,他对世界总有很多不解——这个世界怎么能这样?我们把这些都写进歌里,试图用音乐跟世界和解、跟自我和解。进入三十岁之后,音乐再次拯救了我们就是在这个排练房里。小p只说了五个字——我不想玩了。其他任何煽情的话都没说,他告诉我们,做完那年的巡演他就要撤了。那是2013年,我们都陆陆续续迈入三十大关。小P想和当时的女友结婚,可女孩父母告诉小P——要想结婚,就必须给他们女儿一个安稳的生活。我们在北京呆了八年,2013年那会儿才刚好能养活自己。没钱在北京买房,小P就回了柳州。我们没想到P会离队,当时大家都很惊讶。但是我们都知道没有办法挽救它。小p就是这种情况,一旦他下定决心,没有人能说服他。我们不能怪他。那两年,大家状态都不好。反正他们也不会写歌,完全靠表演支撑。我们可以理解他,但不能不失望。后来我们发现小P已经同意和他的朋友一起离开球队,包括他的经纪人,我们四个是最后知道的。就像分手一样,身边的人都知道了,最后也会告诉你。我们花了将近三个月才走出小P离队的阴影,那段时间的低沉也刺激了韦伟,让他写出了至今大家都很喜欢的一首歌——《于是我们不再唱歌》。那天韦伟走在三环路上,无意中走到了木樨园批发市场。那里的景象就像歌词里写的那样——买新的生活,卖旧的生活。批发市场里的人都是朝九晚五,批发商品,再拿回去卖,和小P离队一样残酷。这首歌是我们在失望和沮丧中写下的歌,没想到的是,我们却因此迎来了转机。那一年,我们发行了《于是我不再唱歌》的同名EP,巡演票房很好,演出也变多了,我们都开始涨价了。这首歌让从旅行团从一个boy变成了一个man。音乐再一次拯救了我们。这首歌是我们在失望和沮丧中写的,但没想到,我们迎来了一个转折点。那一年,我们发布了同名EP《所以我不唱了》。巡演票房很好,演出也多。我们都开始涨价。这首歌把旅行团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音乐再次拯救了我们。
大家都说30岁是人生的一道坎。当时我们并不在乎,但这个数字正在悄悄发挥作用。魏巍在网上查了一下当时更年期的症状:情绪不稳定,容易失控,易怒.....我们都是中学生。你在生什么气?生自己的气。当乐队情绪很高,但那些年,乐队发展平平,情绪越高,跌得越低。这个世界对我们没有敌意,敌意全是我们自己给的。
2016年,旅行团的第11年, 这已经到了一支乐队的中年期。子君常年和家人分居两地,白天他能和我们一起排练写歌,热热闹闹,晚上他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又是一个人了。情感上的空白,再加上当时乐队发展进入瓶颈期,他选择了回家,年底回到了柳州。当时旅行团濒临解散,我们不再见面。一只蝉开始看书,希望能找到拯救书中乐队的方法,让大家重新聚在一起。一个蝉法不管用,最终还是魏巍让我们走到了一起。以前,韦伟在我们四个里是最脆弱的,三天两头闹退队,动不动就退出乐队的工作群。其实我们能理解,我们仨几乎全职做乐队,但他还要管理一家音乐制作公司。工作、乐队、家庭、生活交织在一起,很多时候压得他喘不过气。别看他每天笑嘻嘻,其实心里很脆弱,经常崩溃,崩溃的时候还爱喝酒,喝多了就容易使性子,经常会跟牧师姐说要退队。所以,当魏巍在群里说我们不会再做音乐的时候,我们都有一种终于追上女朋友的感觉。以前那些年,魏巍总是退出球队,大家都在劝他。但是当大家都处于低谷的时候,他却站了出来,做了一些我们没有想到的事情。就像-你追了一个女孩五年,她从来没有甩过你。当你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告诉你我一直喜欢你。人无完人,留一个美好的东西就足够了还在这个排练室,大概是2017年春天的一个下午。我们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准备开始读这封信。写信是韦伟提议的。子君回了柳州,乐队几乎快散了。有天韦伟在群里说想再做一张唱片,他还说,在做唱片之前,我们互相写封信吧。当时大家也都同意了,虽然是他先开的口,但一个人真没那么大力量。如果大家心不齐,不管你多牛逼,都拯救不了,只是需要一个点火的人而已,戳破那层窗户纸。那天下午,我们拿着我们的信——一禅和魏巍还在手写,依次面对面读着他们的信。每个人都给其他三个人写了一段很长的话。Puma写得最有男子气概,但他写了这么多情书,他并不觉得这么恶心。具体内容不要问了,我可以告诉你魏巍写了什么。魏巍当时说他只想把音乐做好,我们再恨他也没关系。人无完人,保留一件美好的东西就足够了。我们听到这种话就不行了,不光是听信的人,读信的人也绷不住了,韦伟当时还哭了。这种情况我们之前都没经历过,可能女生能好点,对男人来说,我靠,这太受不了了,特别是像我们这种。其实挺偶像剧的——喂,你造吗?我们在一起吧,就像这种。其实那天下午对我们是一种解脱。当时处于整个乐队的困境,要走出去,我们必须坦诚相见。到现在,我们都希望能一直在旅行团多玩会儿。乐队到底应该存在多久?这或许因人而异,但我们已经把旅行团当成自己的家了。外面也有很多优秀的艺术家、音乐人,你可以去跟他们合作,但最好的你,一定是在家里。就像blur乐队的主唱Damon,他在另一只乐队Gorillaz里的表演和他在blur里的状态完全不同,从眼神就能看出来,在blur里的Damon才是最好的他。旅行团对我们的意义也是这样。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希望在旅行团里玩得更多。一个乐队应该持续多久?这可能因人而异,但我们已经把旅行团当成了自己的家。外面有很多优秀的艺术家和音乐家,你可以和他们合作,但最好的你一定是在家里。就像《侠影》的主唱达蒙一样,他在另一个乐队街头霸王乐队的表现与他在《侠影》中的状态完全不同。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侠影》中的达蒙是他最好的一个。对我们来说,旅游团也是如此。
小乐有一个很好的描述。他说我们就像曼城,每个人都很普通,所以我们会需要彼此。这个旅游团已经成立14年了。过来这么多年,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遇到过一些问题,有时候也不在状态。好在大家不会同时下线,上线的人会帮忙拉一群下线的人。
以往每次韦伟闹“退队”,牧师姐都会去找子君商量办法。子君是我们的队长,他是我们四个里面最好说话的,大家有什么事情都愿意找他说。韦伟每次发退队微信,牧师姐就找子君商量。可这种时候子君也容易没辙,要不找彪子说?要不找一蝉说?最后大家都乱了。幸运的是,魏巍很快倒下,很快站了起来。有一天我说退出团队,但第二天我会重新加入团队,向大家道歉——对不起,昨天的事件翻了。每次看到这种新闻,我们都会感动和愤怒。我们想了一夜,组织了一大段来说服魏巍,硬生生的压制住了。之所以说彪子是我们队里砸墙的人,是因为彪子平常心态好。每次队里谁有事了,他就会来找子君聊,总归一句话——何必呢,子君一想,确实是,何必呢。他们俩就去找韦伟说,何必呢,最后大家一起攻克一蝉,何必呢。我们仨是可以单独说服对方的,但一蝉需要三个人一起才能说服他。那天下午看完信,我们一起去吃火锅。我们喜欢吃火锅。很有哲理性。锅是北京的涮羊肉铜锅。中间的炉子虽然有点瞎,看不见对方,但好在锅是圆的,而且不管肉放在哪里,都能飘到别人身上,大家都有肉吃。那天我们喝了一公斤白酒。火锅和白酒永远是结束我们噩梦的方式。我们要保持这种状态,stay angry旅行团与其他乐队有很大的不同,因为我们音乐制作的期望和结果往往背道而驰。有准备的东西往往不太有效,但没有准备的音乐很容易成功。2008年,我们发行了第一张专辑《弗莱水泥》。事实上,那张唱片根本不是我们想要的,远远不是,但市场反应还是很好的。三年后,我们的第二张专辑《美好的一天》出来了,我们充满了信心。公司觉得这首歌不好。后来市场反应没有超过第一次,导致我们跌入低谷。正是在这个低谷期,小P离开了球队。小P离队以后,我们有过一阵短暂的辉煌。2014年,我们准备离开摩登天空,为了完成约定,离开之前我们做了《B Side》那张唱片。其实,那张唱片放的都是我们平时不愿意给大家看的一些作品,想着把那些自己不喜欢的歌给摩登,然后自己出来好好干。没想到,《B Side》的市场反响特别好,我们之后做了三张唱片都没能超过《B Side》,大家对我们的认可还停留在《B Side》,这也导致了我们进入了另一个低谷期。2014年离开摩登后,我们立刻录制了三张唱片,在那两年里,我们迅速“榨干”了自己和对方。那两年,音乐市场发展势头良好,进一步激发了我们在音乐方面的野心。我们试图从起居室搬到剧院去旅游。这个剧院可以容纳数千名观众。我们的表演不再只是音乐,更是舞美与灯光的配合。这是音乐的升级,也是对旅行团的挑战。那轮巡演的票房并不好,我们因此受到打击。其实人都是很现实的,当你为了自己的理想,大家齐心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得不到好结果,总有人会崩溃。也就是在那个时候,16年底,子君回柳州,乐队处于濒临解散的状态。2017年春节后,魏巍提出再创纪录。那两年我们过着很悲惨的生活,做唱片的时候也不想再在音乐上有什么突破,只想简单的记录下那两年的生活。魏巍后来告诉我们,他之所以提出再做唱片,是为了有机会让大家聚一聚。被关在录音棚里,我们只需要想音乐,别的什么都不用想。也许旅行团不会散。两个月后,我们发行了新专辑《永远都会在》。那年的全国巡演收获了有史以来的最高票房,我们也收到了更多商业演出和音乐节的邀请。就像子君说的那样,我们好的唱片都是在不开心的时候做出来的,也许接下来的生活我们要保持这种状态,stay angry。刚来北京的时候,还不到20岁,一群年轻人像旅行一样北漂。十几年过去了,我们都在走向中年,但我们希望一直保持年轻的心态。近年来,我们每年都去世界各地的录音棚。我真的希望去外面,去洛杉矶,去纽约。世界上最好的艺术家在纽约。我们只住在北京,将来应该是漂泊世界的男孩。
《乐队的夏天》是我们今年收获的最好的礼物,它给了我们一巴掌,打醒了我们。一开始我们还抱着展示自己的音乐的想法,可后来慢慢摸清了节目的规则,比如有震撼力的表演就一定比舒缓、快乐的表演更有现场优势。我们想赢,胜负欲也激发了我们的功利心。我们不再关心音乐本身,更在乎比赛效果。编曲的时候,我们会要求鼓再打猛一些,键盘和吉他要一直弹,主唱要跟大家互动。我们已经完全陷入游戏规则里,偏离了做音乐的轨道。好在这一巴掌以后,我们更坚定自己想做的东西,不再犹豫,勇敢去做自己。我们有这个信心。因为旅行团不再是我们心中的乐队,它是我们的家。因为人的内心,如果想找到一个家,有东西放在那里,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采访、撰文:王伊文、卫诗婕编辑:何毅 运营编辑:佟通通微信编辑:尹维安微信编辑:尹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