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约热内卢贫民窟 市政厅 里约最大贫民窟的改造项目：一个成功 一个失败

左图:里约阿莱毛社区，当地人排队购买3D电影票；右:附近空缆车上乘客不多。图像来自花旗镜

《基本卫生》是一部2007年的巴西喜剧电影，讲述一群邻居因为下水道的问题而聚集起来，寻求城市的帮助。市长办公室告诉他们，没有建设基本卫生工程的预算，但还剩下一笔$3000的电影预算可以拨用，这是刺激当地电影制作工程的一部分。于是，他们决定拿这笔钱拍一部讲述下水道问题的电影。

四年前，一些里约人在现实生活中重现了电影中的情节。在里约最大、最穷的贫民窟阿莱毛社区，政府建造了一座豪华的3D影院。这座电影院是伴随着里约举办2014年世界杯和2016年奥运会的建筑热潮的几十个昂贵项目之一。

空中缆车是阿莱芒这个山顶社区的另一个高调项目，缆车为山脚下的20万阿莱芒居民提供交通服务。电影院和缆车都不是居民申请的工程。根据当地一个非营利机构进行的社区优先工程评估，改善基本卫生状况才是最紧迫的事。

四年过去了，基本卫生设施仍然是阿莱毛的一个严重问题，也是里约的一个痛点。美联社最近的一项调查发现，举办奥运会游泳和划船项目的水域含有大量粪便细菌。同时，空中的缆车被证明是一种昂贵的废金属。运输系统只吸引了有限数量的乘客，缆车的私人运营商已经宣布不会继续合同。

不过，那家电影院——新巴西里约电影院——却获得了惊人的成功。当地人排起长队购买打折的电影票，93个座位的影院时常爆满。里约电影院的经理称，售票情况超出预测，影院实现了盈利。

巴西人有理由对城市贫民的大型项目冷嘲热讽。他们最常见的表达方式是“为美国人制造”——这意味着问题的解决方案实际上是一套面子工程。从阿莱毛开始，这是一个案例研究，让我们区分奥运基础设施令人眼花缭乱的升级，哪些是门面工程，哪些是可持续项目。

培养需求

阿莱毛通常被称为贫民窟，但它实际上是一个非正式的社区。里约650万居民中有三分之一生活在这样的社区。阿莱毛是遍布城市的数千个贫民窟中最大的一个，人口比附近更著名的社区科帕卡巴纳多得多。阿莱毛不仅是里约最贫穷的社区，也是武装警察和毒贩冲突的永恒背景，枪战经常导致公民流血。

当2010年巴西的“维和”警察从毒贩手中接管了阿莱芒后，很多居民希望情况能从此好转。里约市从一个叫PAC的项目那里，收到了大量联邦资金，用于改善基建和社会援助工程，仅阿莱芒就分到3亿美元。

经过四年的运营，新巴西的里约影院和阿莱毛的3D影院已售出28万张门票。图像来自花旗镜

当时里约州的州长塞尔吉奥·卡布拉尔决定把PAC基金的主体用在从法国进口的空中缆车上。同一时期，里约市政厅破土动工了一个造价150万美元的电影院，位置在阿莱芒的社区服务中心和社区日托所那里。

这两个项目都打着为人民服务的旗号。2011年，在空的缆车落成典礼上，巴西总统迪尔玛·罗塞夫表示，该项目显示了对阿莱毛居民的尊重，其他人都“羡慕不已”。同年在电影院的落成典礼上，里约市长爱德华多·派西也提出了类似的论点。“人们有必要认识到，贫困地区也需要高质量的服务...我们会一直提供。为大家提供高质量的服务。”

一年后我调访了这两个项目。一个周五的下午，我乘坐空中缆车上下山，大部分时间我独享整个车厢。即便当地人免费——游客要支付5雷亚尔——却并没有很多人乘坐。此外，人们还普遍怀有一种厌憎情绪：这样大笔钱本应用于贫民窟的设施更新，结果投在了吸引旅游上。“近5亿雷亚尔，”非营利组织Raizes em Moviemento的大卫·阿蒙当时对我说，“把这笔钱花在阿莱芒的社会工程上，竟然事先不和居民讨论，也不让他们知情！”

然而，令我惊讶的是，电影院坐满了人。孩子们戴着3D眼镜，看最新的动画片《冰河世纪》。我在电影院遇见了塞尔吉奥·萨列托。当时，萨列托是市长办公室下属的盈利组织“里约影业”的董事长，与私人合作伙伴一起发展城市的电影产业。萨列托解释说，里约影业每年花费2000万美元来培养当地的电影制作。他想，为什么不做一个培养需求的实验呢？

在萨莱托的领导下，里约影业进行了里约居民出入电影院的调研。调研确认，大量的里约居民，尤其是贫民窟居民，实际上不接触电影——91%的阿莱芒居民从未进过一家电影院。于是，他启动了里约影院计划，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要在难以接触电影的社区中建造现代化电影院。

新巴西里约电影院的员工都是当地居民，附近还有社区服务中心和日托中心。图像来自花旗镜

阿莱芒的这家叫“知识广场”，萨莱托称它为“阴影中的光”。他十分坚定地相信，电影院有着影响里约最贫困地区社会和经济转型的巨大能量。他诗意地描绘道，“想象、梦幻、回忆、激情和交际的魔幻经历”有着无可估量的影响，如今那些不曾拥有过的人们终于可以得到这种体验了。

以前，离阿莱毛最近的电影院在几英里外的一个购物中心。距离不是居民进入电影院的唯一障碍。里约的平均电影票价是17雷亚尔——约5美元——这是最低工资线日工资的一半以上。无形的阶级壁垒也是障碍:购物中心是有钱人消费的地方。

而在里约影院，阿莱芒的居民能够看到海外大片、独立电影、电影节首映影片，票价只需要4.5雷亚尔，相当于1美元不到。里约影院的平均上座率超过50%，这是业绩过硬的影业标准。2012年，第二座有着480个座位的里约影院在迈耶社区落成，那是另一个受冷落的劳工阶层社区。政府曾计划投入850万美元预算，将7家里约北部和西部贫困区域的老旧剧院改造成里约影院——对进行中的整个城市升级计划做一点局部调整。

分叉的命运

但之后巴西的国民经济急转直下，导致政府削减公共支出和失业率上升。阿莱芒的维和工程失败，2015年7月，工程的前负责人因收受毒贩贿赂而被解雇。今年，社区经历了100天不间断的武装冲突，其中包括4月的血腥一日：警察在那天杀死了5个居民，里面还有一个十岁男孩。

这是SuperVia运营空中国缆车的第四年。这家私营运输公司管理着里约的交通轨道，并获得了空中国缆车的经营权，无需招标。尽管有免费乘车，但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当地居民注册使用缆车。门票收入——主要来自游客——仅为空缆车运营成本的十分之一。但SuperVia在过去四年中收进了380万美元的收入，该公司还将十倍的运营成本推给了政府。

“在当地人需求十分明确的前提下，却不与他们协商，这充分揭示了造缆车的真实目的，”前美联社记者朱莉安娜·芭芭莎写过一本揭秘里约城市改造狂潮的新书，她谈道，“真实的目的不是解决某种需求，不过是把公共的钱卷进私人的腰包。”最近一些拿下建造奥运场馆合同的公司主管纷纷落马，他们涉嫌通过行贿获得那些利润丰厚的大项目——其中就包括Odebrecht的CEO，这家公司引进了阿莱芒的空中缆车。

即使当地人可以免费乘坐，服务于阿莱毛空的缆车系统仍然没有多少乘客。图像来自花旗镜

阿莱芒的乱象重现，让缆车项目命悬一线。多年客流萎靡之后，乘坐空中缆车又多了被流弹击中的风险。这个暴力地区的客流量下降到每日3万客流上限的三分之一以下。社区报纸Papo Reto报道，8月6日有一个车站遭遇了流弹袭击。当SuperVia宣布不再续约运营空中缆车后，里约的政府交通主管承认，政府从不相信这个项目能在经济上持续。然而，他仍然坚持，这个项目是“重大的社会和出行投资。”

7月份，暴力事件平息后，我回到阿莱毛调查电影院的命运是否和空里的缆车一样:辉煌的就职典礼，然后是缓慢流入的公款，最后关门大吉。政治家们很清楚这个项目无法持续，一个社区留下了一个引人注目的浪费金钱的遗迹，但是他们的下水道问题仍然没有解决。

意外的是，电影院并没有倒闭。相比两年前，影院破旧了些，但影院里面到处是吃着爆米花的孩子，墙上张贴满了最新的电影海报。我到的时候正巧是一部巴西新电影《旋转木马》的首映。

我坐在里约电影公司总经理惠灵顿·加图索的旁边。他是电影院最早的员工之一，电影院的所有员工都是当地居民。我问他过得怎么样。“生意不错，”他总是停下来回应找他的人，或者接他的手机。加图索说，在运营的四年里，里约电影院已经售出了28万张电影票。即使票价打折，电影院也能赚钱。然而，暴力事件的再次发生让他和同事们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和电影院的客流。说到这里，加图索沉默了一会儿。

我问加图索，像空中缆车和电影院这样的项目，在一个暴力肆虐、基本服务糟糕的社区是否流于表面。他承认空中缆车是犯蠢：“一想到浪费那么多钱的东西就觉得痛心——这些钱连数得数不清。5亿雷亚尔，我们本来可以修路，解决基本卫生问题。”

第二家里约电影院在一个名为迈耶的工人阶级社区开业，但在服务不足的社区建造更多电影院的计划搁浅了。图像来自花旗镜

但加图索却是电影院的扞卫者。“现在是21世纪了，”他对我说，“还有孩子因为电影票贵没看过3D电影。”四年中，里约影院的票价没有上涨过，影院还为当地学校每日安排两个免费场次，让孩子免费看电影。“电影给你带来梦想，”加图索说，“想象下，全巴西有多少人能通过接触文化受益？”

基本上没有关闭里约电影院的风险，只要它仍然盈利——私人公司行星电影院独立于公共基金运营电影院。然而，在目前的预算环境下，在里约其他服务不足的地区建设新电影院的宏伟计划很难实现。

我观看了《旋转木马》的最后三十分钟。这部儿童电影讲述一群夏令营的孩子挫败邪恶开发商和他笨手笨脚的手下污染夏令营湖泊、破坏孩子们家园的阴谋。虽然是虚构故事，但电影并不脱离巴西的现实。我身后的孩子一直在讨论，开发商的手下应该被送进监狱。

“我认为每个社区都应该有这样的电影院，”加图索总结道。“电影是人们接触文化的工具。通过接触文化，我们可以学会思考新事物，突破很久以前创造的模式。”